天天看正妹

年初，收到文生賈洪（Vincent Garenq）導演的「無罪可赦」（Guilty）DVD，它是去年威尼斯影展的得獎作品。心想如果是好看的驚悚懸疑動作片，或許可以擺到金馬奇幻影展。但看畢立即打消念頭，不是不精彩，而是它實在太寫實了。於是晚了半年，才會在11月展開的金馬國際影展放映。

這部法國片描述一家五口的中年男子，某日在睡夢中被警察逮捕，罪名是「性侵未成年孩童」。雖然沒有直接證據，初審法官光憑單方面說詞，以及自己的誘導與主觀，便予以判刑。在外界以為正義得以伸張時，男主角的人生則被摧毀，入獄期間他失去母親、妻子要求離異、孩子也帶著憤怒傷痕而分崩離析。他絕食、自殺抗議，等到真相大白，不但早已不成人形，過去的一切也再難挽回。恐怖的是這件改編真人真事的電影竟然只是法國司法醜聞的冰山一角，在2001年計有17人在司法機關的專斷粗糙下蒙受同樣不名之冤。

年中，在坎城影展看了丹麥名導湯瑪斯凡提柏格（Thomas Vinterberg）的新作「謊言的烙印」（The Hunt）也有異曲同工之感（本片亦會在本屆金馬影展放映）。丹麥影壇一哥邁茲米克森（Mads Mikkelsen）飾演跟老婆離婚、在幼稚園當老師的男子，生活似乎正要步上新秩序，卻因為一個「喜歡」他的小女孩的「指控」而掉進了地獄。

導演並不保持曖昧讓我們懷疑男主角到底做了沒有，而是讓觀眾清楚知道他的無辜，但矯枉過正的周遭，包括園長、家長、朋友、幾乎整個社群都與他為敵的恐怖，才是重點。尤其是當小女孩驚覺而改口、他們卻不准事情轉向的道德暴力。於是原文片名所指的「狩獵」，其意涵便從原本主角與哥兒們的戶外活動，變成處境的隱喻。

這兩部男主角都演得超級好，「無罪可赦」的菲利普朵黑頓（Philippe Torreton）為戲減重23公斤以表現形容枯槁的精湛敬業，讓他入圍了今年凱撒獎；而在片中飽受心理折磨的邁茲米克森，更拿下首座坎城影帝。

兩部片都讓人看得義憤填膺，激動不已，但是當編導抽絲剝繭探討冤屈如何產生時，卻教人不寒而慄，因為我們似乎也在裡面。

「無罪可赦」主要聚焦在司法問題，當有人濫權或鑽漏洞，罪犯可以變證人，法官可能是幫凶，無辜者卻成了階下囚。「謊言的烙印」則是司法調查都還沒結束，人們卻已經做出審判，並以正義為由，成為劊子手。再進一步去想：小孩為何會指控，她怎麼懂得這些內容？以及人云亦云的蔓延傳染，正常與病態的模糊分野，看了很難不倒吸一口氣。

當人們習慣簡化，正義就可能變成暴力。當司法的天平傾斜，體制便足以殺人。我們不也有「江國慶案」擺在眼前嗎？台灣的司法結論，直讓我想起「無罪可赦」。至於「謊言的烙印」的集體暴力，更不時在我們周遭上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