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獨力扶養三個小孩的單親媽媽,在沈重的經濟壓力下,無法再照料因失智症而帶來更多問題的父親,但連求助療養院也碰壁,近乎崩潰的她,心一橫便把父親留在公園。很諷刺地,她知道這樣父親就進得去了。回家後,面對孩子問起阿公住得好不好,還適應嗎?心如刀割的她怎麼也無法入睡。而一個人待在公園的老先生,拒絕了警方和民眾的幫助,因為什麼都記不太清楚的他,堅持記得女兒要他在這裡等她。當女兒終於按捺不住,一家一家療養院去找父親的時候,他依然在夜涼如水的公園裡等著。
這是將代表烏拉圭角逐明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愛不宜遲】(The Delay),已先在今年柏林影展拿了兩個獎。動人的劇情背後,道盡社福制度的某些非人性化、單親女性家庭的維繫吃力、勞工經濟的困窘,以及老年、醫病等等議題。高齡化社會的來臨,已是不可避免的趨勢。沒人想成為別人眼中的負擔、甚至老賊。但幸福餘生,對某些人而言,確實是個近乎挑戰尊嚴的難題。
一群經濟基礎不虞匱乏的法國老人,於是決定自力救濟。他們不要聽命兒女在他們生病後就丟給醫院解決的處置方式,五個好朋友乾脆自組家庭、住在一起。有趣的是老了才當室友,許多當朋友時無須忍受的癖好,或者掩飾良好的祕密,這下全得攤在屋簷下。【當我們同住一起】(And If We All Lived Together?)改以輕喜劇手法刻畫老年面對的真實問題,奉送的是奧斯卡影后珍芳達、橫跨歐美的裘拉汀卓別林(沒錯,她是卓別林的女兒),以及法國凱撒獎影帝克勞德里奇與終身成就獎得主皮耶理查等戲精,就連德國當紅小生丹尼爾布爾,都來助陣演出協助他們生活起居的外國留學生,結結實實從老人家身上學了一課。
家庭的定義,真的是今年我對影壇趨勢最有趣的發覺。五個老人的自治家庭,比他們子女提供的情感與照顧功能強大太多。就像楊雅喆的【女朋友。男朋友】的張孝全帶大兩個不是他親生的雙胞胎女兒的理直氣壯,豐厚了這個角色的肌理。華裔導演王沛智(Patrick Wang)自導自演的【在愛裡】(In the Family)也刻畫了兩個相愛的男人和其中一個男人的親生兒子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卻因為孩子的親生父親車禍身亡,而帶來外界拆解的壓力,但家在血緣與法令之外,更重要的「愛」的基礎呢?
【拉拉手,到白首】(Cloudburst)就描述兩個相守三十年的「蕾絲邊」愛侶,為了不再讓人拆散,其中一個把另一個從安養院給「救」出來,想要到加拿大註冊結婚。老太太的轟轟烈烈,對比的反而是晚輩如影隨形的頑冥不靈。當多數自詡為正常時,往往會變成暴力。直髮可以說自然捲變態嗎?還是當你只見過黃色酢醬草,白色就不是花了呢?這也是為什麼讓走過四分之三世紀的老年同志現身說法的紀錄片【看不見的同志】(Les Invisibles)別具意義的原因:看不見,並不表示不存在。生老病死,那麼多的人生課題,認為只有是非題的人,也許從來不曉得選擇與尊重的重要。上述電影都會在本周展開的金馬影展放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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